２０１１年７月 第１７卷第４ 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 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Ｉｎｎｅｒ Ｍｏｎｇｏｌｉａ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ｆｏｒ 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ｔｉｅｓ Ｊｕ１．２０１１ Ｖ０１．１７ Ｎｏ．４ 《说文解字》重 文“惠＂考 陈’平 ，赵金文２ （１．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福州３５０００７；２．内蒙古民族大学文学院，内蒙古通辽０２８０４３） ［摘要］今本《说文解字》以“囱”、“惠”为重文，其中“惠”篆备受争议：认为它是后人所增，应当删去；又认 为这是许慎原书所有。文章指出原本《说文解字》无“惠”篆，且今本《说文解字》对“囱”篆的释义有所遗漏。 ［关键词］《说文解字》；重文；“囱”；“惠” ［中图分类号］Ｈ０２［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５１４９（２０１１）０４—００２３一Ｏ２ 许慎《说文解字》（以下简称《说文》）成书于１２１年，历经 几百年的传抄后，又先后经李阳冰的刊定和徐锴的校正，现 “囱”同源词的共同源义素中得以证明。如王宁所说一组同 源词其“使用义不论怎样不同，包含在其中的意义特点，即词 源意义，是没有改变的”，【８】）因此，通过对从“囱”之字所含源 义素的理解有助于我们探寻“囱”的本义。 在所见《说文》已非许慎原书，也存在不少讹误之处，本文就 其重文“囱”、“惠”进行分析、辨误，以就正于方家。 今本《说文・囱部》：“囱：在墙日牖，在屋日囱。象形。” 《穴部》：“惠，通孔也，从穴惠声。”今本《说文》以“囱”、“惠”为 重文，对于“惠”篆，历来争议很大，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 （一）“惠”篆当删。持这种说法的以段玉裁和严章福为代表。 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说：“此篆浅人所增。古本所无。当 删。”…严章福《说文校议议》说：“惠：篆体当作‘窗’，……校 者改‘窗’作‘惠’，补‘窗’于十篇下，为‘囱’重文，非是。”【２］ （－－）不当删。这又有两种情况，其一是认为二者是重文，许 书原有。张舜徽认为许书之重文“多过而存之”ｌ３ ；田吴照指 出：“《说文》诸篆亦有近俗字过而存之者，必以为后人所增， 实无确据。《广韵》云惠，通孔也’，即用许训，则必是此 字。”【２Ｊ沈涛认为：“不得谓古本无此字，许书中每有视为重文 而不可删者，未便遽断也。” 刘燕文亦认为“唐时的《说文》 是有‘惠’字的。” ］其二，认为两字义有别，王筠：“……言孔 蚝：《说文・疋部》：“门户疏窟也Ｉ．．…・囱象髑形。”又《左 部》：“疏，通也。” 龇：《说文・囟部》：“人脐也。从囟，囟，取气通也。” 患：《说文・囱部》：“多遽患患也。从心、囱，囱亦声。”《段 注 从囱从心者，谓孔隙既多而心乱也。故其字入囱部会 意。”［ ］ “患”从“囱”有“通孔”特征，因而从“患”之字也多有“通 孔”的特征。如：璁：《说文・玉部》“石之似玉者，从玉患声。” 《增修校正押韵释疑・东韵》日：“璁，石似玉。释通明石。” 聪《说文・耳部》：“察也，从耳忽声。”葱《说文・ 部》：“菜 也，从 息声。”张舜徽曰：“耳之通察者为聪，菜之中空者为 葱耳。”［。］ 从“囱”及“患”之字大多有“通孔”的特征，因而“囱”的本 义应该就是“通孔”。古人也大多释“囱”为“通孔”。如：《龙 者，与‘囱’别也。‘囱’有棂有惠，此但一大孔而已。《玉篇》 混‘囱’、‘惠’为一，《广韵》以下皆沿其误。”【６］朱骏声持相同 看法，于“惠”下注日：“与囱微别。”［７】 龛手镜・杂部》：“囱，通孔也０”【Ｊ０］《类篇・囱部》：“囱，赢红切， 通孔也０”… 《宋本玉篇・囱部》：“囱，……通孔也。”［ 】均释 “囱”为“通孔也”。 辨析以上各家观点，需要考察两点：（１）“囱”、“惠”是否 同义？（２）如果二者是重文，那“惠”是许书原有还是后人所 增？ 至此，可以肯定“囱”为“通孔”义，与“惠”同义，“惠”乃 “囱”之或体字。张舜徽日：惠，即‘囱’之后增体，非二字 也０”【３］沈兼士亦日：“‘囱’、‘窗’古今字、‘惠’又为其别写， ……对于“囱”、“惠”的词义，王筠、朱骏声认为“囱”、“惠”义 《说文》以通孔也释惠，义似别于在屋之囱，其实恐未必 有别，而今本《说文》释“惠”为“通孔也”，那么“囱”义当如何？ 张舜徽日：“上古陶复陶穴，恒上穿一孔以通明，此即囱 然。”《集韵・东韵》引郑康成日：“窑，助户为明，古作囱，或作 牌，窗，囱。”可见“囱”与《说文・穴部》释为“通孔也”之“惠”同 义。 之起原。”∞Ｊ其说指出“囱”起源于“穿孔通明”，说明“囱”的本 义与“通孔”关系密切。“囱”的“通孔”义也可以从一组从 但是今本《说文》释“惠”为“通孔也”，而未给“囱”作明确 ＊（作者简介］陈平，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 ・２３・ 定义，这与古代其它资料相比刚好是一个大致相反现象，即 古人有给“囱”作注的，如上文所举《宋本玉篇》、《龙龛手镜》、 名》：惠，聪也，于内见外之聪明也，俗作京。”今本《说文》“囱： 在墙日牖，在屋日囱。”“惠，通孔也。”《洪武正韵》此引与今本 《说文》的内容可以说是颠倒错乱，但能很好地说明两点，其 一《类篇》等，大都将之释为“通孔也”；而基本不将“惠”直接释 为“通孔”，如《广雅・释室》：惠，阴也。《释名・释宫室》：惠，聪 ，《洪武正韵》所引《说文》非今本《说文》，因为今本《说文》 也。而将“惠”释为“通孔也”的，大都注明引自《说文》，如《字 鉴・江韵》：“惠，《说文》通孔也。”也就是说古代注书基本都给 “囱”注上“通孔也”，把“惠”视为“囱”的后起字而不注“通孔 “惠”下未注有“在墙日牖，在屋日惠”；其二，原本《说文》没有 “惠，通孔也。”不然《洪武正韵》不会引作“惠，《说文》在墙日 牖，在屋日惠。” 也”，惟有今本《说文》在二者注释上做相反的处理。 既然“通孔也”在大多数古书中都是对“囱”的注释，而不 但是，前面探讨了原本并《说文》无“惠”篆，那又如何理 解《洪武正韵》的引文？我们认为这并不矛盾，其跟上文所举 是“惠”，那么，我们可以假设许慎原书“囱”下也有“通孔也”， 完整注为：“囱：通孔也。在墙日牖，在屋日囱。” 先以许书义训体例来看这一假设能否成立。如上所论 述，“囱”为“通孔”义，又《说文・片部》：“牖：穿壁以木为交窗 也。”可见，不管是“囱”还是“牖”，必是穿孔为之，二者之别只 是“在屋”或是“在壁（墙）”不同而已。《说文・囱部》：“囱：在 墙日牖，在屋日囱。”这是对比显示的方法，这种训释方法能 比较有效地揭示被释词所指称的客观事物特点，但没揭示被 释词的词义内容。考《说文》义训体例，先指出词义的内容， 再通过对比显示该词所指事物的特点，是许书一大特点。如 《说文・竹部》：“籁：三孔龠也。大者谓之笙，其中谓之籁，小 者谓之筋。”《自部》：“隍：城池也。有水日池，无水日隍。”《巫 部》：“觋：能斋肃事神明也。在男日觋，在女日巫。”等。而既 然“囱”、“牖”都是“通孔”之物，因此许书释“囱”为“通孔也， 在墙日牖，在屋日囱”，非但不冲突，而更显合理。 可见，许慎原书“囱”下也有“通孔也”这一假设是可以成 立的，然则，今本《说文》中的“惠，通孔也”又该做如何解释？ 原本《说文》是否有此篆？且看《切韵》系韵书“囱”、“惠”之所 ７１｛说文》。 《笺二・江韵》 ‘惠”注日：“按《说文》通孔也。”《说文・穴 部》：“惠，通孔也。”刘燕文据此认为“唐时的《说文》是有‘您’ 字的”，其说欠妥，我们只能据此证明唐本《说文》有“通孔也” 这一释义，但不能证明唐本《说文》有“惠”篆，因为依《笺注 本》引《说文》体例，引用《说文》说解字义时，有时韵书的字头 和《说文》的字头是异体字关系，如：《笺三・哿韵》：“惠，《说 文》鱼子已生者。”而《说文・鱼部》：“锵，鱼子已生者。”并无 “鳙”字；《笺二・脂韵》：“熊，型同，直破。按《说文》金属也，一 日剥。”而《说文・金部》：“然，金属；一曰剥电。”并无“型”字。 且《广韵・江韵》“惠”注：“《说文》作窗，通孔也。”又《笺二・江 韵》：“态，按《说文》作此囱，又从穴，作此窗。”两者均明确指 出韵书的“惠”和《说文》“囱”的关系：前者表示韵书的“惠”， 《说文》作“囱”；后者表示韵书的“惠”，《说文》作“囱”又作 “窗”。两韵书均表明《说文》有“囱”，但元“惠”，因为依韵书 引《说文》解释字体的体例：韵书的字头和所引《说文》之字如 果在《说文》中以重文形式同时出现，那么韵书用的是“某， 《说文》又（或）作某”的形式。可见唐本《说文》当无“您”篆。 这也可以从《洪武正韵》所引《说文》得到证明： 《洪武正韵・阳韵》：“惠，《说文》在墙日牖，在屋日惠；《释 ・２４・ 《笺二》“惠，按《说文》通孔也。”相类似，《洪武正韵》此处要注 释的是“惠”，虽然原本《说文》无“惠”，但“惠”是“囱”的后起 字，因此《洪武正韵》以《说文》“囱”的训释来注解自己的 “惠”，并相对应的将引文“在屋日囱”改为“在屋日惠”。 另，张参认为“惠”来自《说文》，其《五字》日：“惠、 态：上《说文》下经典相承，隶省又江反，凡从忽者放此。”对 此，邵瑛《说文解字群经正字》指出：“《五字》以‘您’为 《说文》，以‘惠’为经典相承隶省，竟置‘囱’、‘窗’字于不论， 则又未知其偶然失检，抑所见《说文》有所不同也。《集韵》亦 ‘囱’、‘囱’、‘窗’、‘惠’为一字。”ｌ２】对于张参之说，邵瑛认为 不是“失检”就是所见版本“不同”，由于张参作《五字》 （７７６年）在李阳冰治《说文》（７５９年）之后，我们更倾向于认 为张参所见之《说文》不是许书旧本。 至此，可明确《说文》原本无“惠”篆。韵书的“惠”在《说 文》中是“囱”及其重文“窗”，并且原本《说文》该篆下可能注 有“通孔也”义。也就是说《说文》原本可能当作：“囱：通孔 也。在墙日牖，在屋曰囱。象形。凡囱之属皆从囱。窗，或 从穴。”后人在许慎《说文》中增添了“慈”篆，并相应地将“通 孔也”移到“惠”下。 （注 释］ ①《笺二》为《笺・注本切韵・８２ｏ５５）简称，下文《笺三》为《笺注本切韵・ Ｐ３６９３．３６９４．３９９６．￥６１２６）简称。 ［参考文献］ ［１］（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第２版）［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１９８８． ［２］丁福保．说文解字诂林［Ｍ］．昆明：云南人民出版，２００６． ［３］张舜徽．说文解字约注．卷十四（Ｍ］．郑州：中州书画社，１９８３． （４］（清）沈涛．《说文古本考》．见《续修四库全＝ （笫２２２卷）［Ｍ］．上 海：上海古籍出版社，２００２． （５］刘燕文．《切韵》残卷Ｓ．２０５５所引之《说文》浅析［Ａ］．全国敦煌学 术讨论会文集（文史遗书编下）［Ｃ］．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３． （６］（清）王筠．说文解字句读（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８． ［７］（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Ｍ］．武汉：武汉古籍书店，１９８３． ［８］王宁 Ｉ诂学原理（Ｍ］．北京：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１９９６． ［９］（宋）欧阳德隆．四库全书（第２３７册）［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 社。２００３． ［１Ｏ］（辽）释行均．《龙龛手镜》（高丽本）［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５． ［１１］（宋）司马光等．类篇［Ｍ）．北京：中华＝｝５局，１９８４． ［１２］宋本玉篇［Ｍ］．北京：北京市中国书店，１９８３年． （责任校对包国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