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２０１０年第５期 Ｊｏｕｍａｌ ｏｆ Ｃｈｏｎｇｑｉｎｇ Ｕｚｉｆ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ａｎｄ Ｔｅｃｈｎｏｌｏｇｙ（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Ｅｄｉｉｔｏｎ） Ｎｏ。５ ２０１０ 《喧哗与骚动》与《押沙龙，押沙龙！》之比较 王志明 摘要：福克纳的第一部代表作《喧哗与骚动》的发表略早于他的另外一部约克纳帕塔法体系中最重要的小说之一《押沙 龙，押沙龙！》。福克纳在《押沙龙，押沙龙！》中运用变换的叙述视角、多重的叙述层次、混乱的叙述时间等复杂多变的叙 事技巧，表现出较之于《喧哗与骚动》更为超前的小说叙述艺术，对以后小说的写作方法产生了巨大影响。 关键词：《喧哗与骚动》；《押沙龙，押沙龙！》；叙述视角；叙述层次；叙述时间 中图分类号：Ｉ１０６．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１９９９（２０１０）０５一Ｏ１２０～（）３ 作者简介：王志明（１９７９～），男，硕士，安阳师范学院（河南安阳４５５００２）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英羡文化。 收稿日期：２００９－１０－１１ 《喧哗与骚动》是福克纳的第一部成熟作品，也是 讲述故事并且编排组织文本，是小说全部话语行为的 作家花费心血最多、最喜欢的小说。小说讲述的是南 发出者。他在作品开端就向读者交代：故事开始的时 方没落地主康普生一家的家族悲剧。而《押沙龙，押沙 间是在一个“漫长安静炎热令人困倦死气沉沉的九月 龙！》是福克纳自己非常满意的作品，他特别为小说配 下午”；地点是“科德菲尔德小姐仍然称之为办公室德 了大事记、家谱和约克纳帕塔法县地图。书名取自《圣 那个房间里”；人物是“穿一身永恒不变的黑衣服的” 经》，本是大卫王对阴谋篡位被杀身死的爱子押沙龙 科德菲尔德小姐和昆丁：事件是科德菲尔德小姐向昆 发出的哀叹。福克纳借此表达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命 丁讲述萨德本的故事。在后面的章节中。这个叙述者 运不可违的悲剧主题。事实上，《押沙龙，押沙龙！》这 一直存在着。尽管这一个文本叙述者的地位并不突 部作品可以称得上是约克纳帕塔法体系中最重要、最 出，小说中主要的叙述让位给了四个人物的叙述，但 复杂、最深奥的一部小说。无论在思想内容还是写作 是，文本叙事者仍然承担着框架的作用。 技巧上都足以和长期以来更引起人们关注的《喧哗与 其次，在《押沙龙，押沙龙！》中承担最主要叙述任 骚动》相媲美。这两部作品在写作手法和主题上有着 务的是罗沙小姐、康普生先生、昆丁和施里夫四个人 很多相似之处。而发表时间稍晚的《押沙龙，押沙龙！》 物。四个人物分别从自己的角度讲述萨德本的故事， 表现出的多元的现代小说技巧较之《喧哗与骚动》更 这四个人的叙述之间又形成了一种相互补充、对话和 为复杂多变。具体表现在叙述层次的多重性、叙述时 驳斥的关系。他们与文本叙述者是有距离的，并且具 间的混乱性和叙述视角的变换性上。 有双重的身份：一方面他们是萨德本故事的讲述者。 多重的叙述层次 同时又是文本叙述的客体。所不同的是他们４个人的 一、叙述是作品的主体构成，是我们了解萨德本故事的信 叙述层次是指所叙故事与故事里面的叙事之间 息来源。然而，《押沙龙，押沙龙！》的叙述层次并没有 的界限。热奈特认为，小说的全部话语由故事外话语 这么简单的两层，我们看到在昆丁和施里夫的谈话 和故事话语组成．他们共同组成了小说的文本并传达 中，还谈到了萨德本向昆丁爷爷康普生将军讲述自己 着意义。据此，我们可以将一部作品的叙述者分为文 早年经历的叙述。这样萨德本的叙述则又形成了一层 本叙述者与故事叙述者，或称外部叙述者和内部叙述 处于昆丁叙述之下的第三层叙述层次。这样就明显形 者。外部叙述者是第一层次故事的讲述者，他在作品 成了一个多重的叙述层次。相比之下，《喧哗与骚动》 中可以居支配地位．也可以仅起框架作用。在有些作 就不具备这种层次 部作品中前三章由复杂的叙述 品中文本叙述者和故事叙述者是同一的，这就造成了 时问与叙述视角 叙述层次的单一。而我们看到《押沙龙，押沙龙！》的文 本中．有一个层次是明显的。 二、混乱的叙述时间 首先，作品外部有一个文本叙述者，他在作品中 叙事是时间的艺术，任何一个故事都脱离不了时 一１２０一 间的概念。叙事作品总是具有双重时间性质：故事时 间与叙述时间。在阅读一部小说的时候，我们首先要 该最早出场的昆丁先讲故事，而是采取了ＣＡＢＤ的 叙述顺序。尽管如此，小说中叙述者所讲的事仍是按 照正常的时序讲下去的。并且衔接得很紧密。叙述时 间的错乱并没有使小说叙述者之间发生对话式的联 系，他们只是各自为阵而已。相比较之下，《押沙龙，押 沙龙！》的叙述时间要复杂错乱得多。福克纳有意识地 弄清楚的是故事的前因始木。在传统小说中，叙述的 时间一般来说与故事时间是一致的，然而在福克纳的 小说中我们看不到这种一致性。相反，取而代之的是 叙述时间的混乱。读者必须在通篇阅读之后，重新整 理时间顺序才能对故事时间作一个清醒的认识。《喧 哗与骚动》和《押沙龙，押沙龙！》就是一个鲜明的例 子。在《押沙龙，押沙龙！》中，福克纳并没有按照这种 事情发展的先后顺序展开。从小说的结构上看，第一 章从１９０９年９月“那个漫长安静炎热令人困倦死气 沉沉的九月下午”开始，昆丁坐在科德菲尔德小姐（罗 沙小姐）的办公室里听她漫长地讲述萨德本的故事。 但是，从第二章开始到第四章，时间闪前到了昆丁从 罗沙小姐家里回来后。吃过晚饭准备与罗沙小姐一起 将叙述时间打乱，使读者无法确定叙述时间与故事时 间倒错的距离与幅度．从而造成了阅读过程中的盲 点，吸引读者去寻找叙述的线索，重构时间顺序，从而 获得更多的阅读乐趣 三、变换的聚焦模式 故事是叙述出来的。叙述者，或者人物在讲故事 时，与所叙述的事件之间的位置关系决定了小说的叙 事视角。传统小说的叙述视角往往是单一的非聚焦型 的，以一个全知全能的叙述者或是人物对被叙述故事 前往大宅的时候，与康普生先生的谈话。到了第五章， 时问又闪回到罗沙小姐那个下午沉闷的自白 从第六 进行全景式鸟瞰。福克纳突破了传统、单一的叙述视 角。《押沙龙，押沙龙！》的叙述视角就表现出多元叙述 视角的变换 章开始时间又拉到了五个月后，也即昆丁在哈佛的公 寓里收到了康普生先生的来信。并开始和室友施里夫 探讨萨德本的故事，直到最后一章结束。在这里我们 可以看到，小说章节的叙述时间的错乱排列，缺少了 一在《押沙龙，押沙龙！》中，除了四个人物在讲述萨 德本的故事外，还存在着一个叙述者从容地把握着人 物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这就是传统叙事文本中经 常出现的非聚焦型的叙述。这是由于《押沙龙，押沙 种连贯性。不仅如此，在具体的章节之中，作者也反 复使用了闪回、闪前的技巧运用。比如第一章．在罗沙 小姐叙述的中间。用括号插入了一段闪前到当天晚上 龙！》不是像《喧哗与骚动》那样以人物的内心独自为 主要表现形式，而是以叙述者和受述者的对话为主要 场景。因此，需要采用非聚焦的叙述模式为对话提供 合适的场景，并把各部分连接起来。这样一个冷静的 叙述者为我们介绍环境、气氛、动作、思想以及人物之 间对话的交替。然而，这个叙述者的讲述又是极为节 制的，它并不会透露多余的信息，而只是起着连贯人 物的内聚焦叙述的一种手段。 《喧哗与骚动》也体现出了这种内聚焦与非聚焦的 昆丁回到家后与康普生先生的一段对话。再如第二章 开头，写晚饭后暮色里充满了紫藤花的香气，接着叙 述就闪到了五个月之后。 不仅是在文本的叙述上出现了这种时间倒错的 现象，而且我们还可以发现小说分别由罗沙小姐、康 普生先生、昆丁和施里夫的叙述构成。而这些叙述者 由于身份的不同。关注的焦点不同，所叙述内容的时 间顺序也交织错乱。然而，他们的叙述内容时而相互 补充，时而相互冲突，看似貌合神离，实际上却都围绕 视角的变换。小说的前ｌ一部分分别取自康普生家三兄弟 各自的角度。先是通过班吉脑子里纷乱的印象和他的愚 蠢的行为，混沌地将现实与康普生家孩子的童年生活交 织在一起，而后从昆丁的视角展示了他自杀前的思绪和 行为，突出地表现了他因凯蒂沉沦而陷入绝望的心境。 着萨德本这一主线展开叙述，并未脱离轨道。他们叙 述的每一个事件都暗示着勒萨德本家族的悲剧性的 结局。读者只能在读完整个故事后，才能在脑海中形 成一个完整的萨德本家族的故事。这样交错的叙述时 间。同时也打破了叙述人讲述的权威性，让康普生、罗 沙小姐以及昆丁得以对他人的叙述进行评传性的论 述，从而造成了一种对话的局面。 《喧哗与骚动》的叙述时间也是错乱的。作品第一 章是１９２８年４月７日，班吉的生日。第二章是１９１０ 继而用杰生的口吻述说了他当家后的家境和他对凯蒂 的私生女小昆丁乃至对周围一切的仇恨。然而，到了第 四部分也是最后一部分．视角转变为了非聚焦型．以黑 人女佣迪尔西为主线结束了康普生一家的故事。可见。 小说的前三部分属于不定内聚焦型，它们各有其固定的 聚焦位置，有其特定的注意点、感受和思维方式，并由此 年６月２日，昆丁这一天决定自杀。第ｊ章又回到了 １９２８年４月６日。第四章则是１９２８年４月８日。在 这部小说中，叙述顺序也是错乱的。小说并没有由应 一拼成一幅斑斓的图案。然而在以内聚焦写完三部分后， 作品的最后一部分则用非聚焦完成，这是为了“使读者 （下转第１２４页） １２１ 解体。 性的力量，一个女性的力量。……最正常、最适宜的情 况就是在这两个力量一起和谐地生活、精诚合作的时 候。”［８／ 小说结尾体现了这种“双性同体”的思想，女 法国著名女权主义批评家埃莱娜・西苏认为：“在 男权中心社会中，男女的二元对立意味着男性代表正 面价值，而女性只是被排除在中心之外的‘他者’。”ｆ７ ｌ 在鲁比镇的男性眼中．女人只是充当证明他们价值的 修道院里的女性经历了各种变故后清楚地认识到了 自身的价值，鲁比镇的男性也为自已的恶行而后悔， 他们慢慢明白了鲁比镇落后的原因不在那些女人身 上，而在于他们自己的极端排外主义，也意识到只有 工具和附属物。如果说鲁比镇是一个乌托邦式乐园， 距小镇十七英里之远的女修道院在一定程度上则是 一个反乌托邦地狱。女修道院是一个“丑行”的集中场 在和女性的一起努力下才能建立一个真正的家园。女 修道院的解体极大地震撼了鲁比镇百余年来的陈腐 传统，暴行之后，小镇自我封闭的局面难以持续，小镇 所．它的存在威胁到男人占统治地位的鲁比镇的安 定、繁荣．男人们认为这些女人极不规矩，两个女人曾 衣不蔽体地在路上打架．另外两个女人在汽车里相互 自此渐渐由墨守成规走向融合变化。 接吻。她们还在别人的婚礼上酗酒、跳舞，引诱鲁比镇 莫里森对黑人女性群体及其价值观，以及女性转变 的人走向堕落……总之，修道院是个的所在：“她 后的精神面貌等的描写．为黑人女性及其追求自我的意 们不需要男人。也不需要上帝。不能说她们没有受过 识建立了纪念碑，为黑人社会健康发展指明了道路。 警告。先要求后警告。要是她们自己呆着．也就算了。 参考文献： 可是她们像是苍蝇找屎，凡是走近她们的人总要受点 ［１］Ｗａｌｋｅｒ，Ａｌｉｃｅ．Ｉｎ Ｓｅａｒｃｈ ｏｆ Ｏｕｒ Ｍｏｔｈｅｒ’Ｓ Ｇａｒｄｅｎｓ［Ｍ】．Ｎｅｗ 伤。”［５１２７６因此．女修道院在鲁比镇男人眼中是一个女 Ｙｏｒｋ：ＨａｒｃｏｕｒｔＢｒａｃｅ Ｊｏｖａｎｏｖｉｃｈ Ｉｎｃ，１９８３． 巫汇集所。当小镇焦虑感积聚起来并最终爆发时，女 ［２】唐红梅．种族、性别－ｂ身份认同［－Ｍ】．北京：民族出版社，２００６。 修道院的女人们就成了“替罪羊”。 ［３】王守仁，吴新云．性别・种族・文化：托妮・莫里森的小说创作 在九名男子的袭击下，康瑟蕾塔不幸牺牲，寄居 【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在此的姑娘们也被迫离去。表面上看，好像鲁比镇的 ［４］毛信德．美国黑人文学的巨星：托妮・莫里森的小说创作论 ［Ｍ］．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６． 男权暴力达到了产出“”的目的。但情况恰好相 ［５】Ｍｏｒｒｉｓｏｎ，Ｔｏｎｉ．Ｐａｒａｄｉｓｅ［Ｍ】．Ｎｅｗ Ｙｏｒｋ：Ｋｎｏｐｆ，１９９８． 反，参与者都醒悟了，鲁比镇的黑人女性也发生了转 【６】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２． 变。女权主义先驱弗吉尼亚・沃尔夫在她的论文《一间 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Ｍ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Ｚ 自己的房间》中提出了“双性同体”的思想，她认为： 【８］弗吉妮娅・伍尔芙．一间自己的屋子【Ｍ］．王还译．北京：三联 “在我们之中每个人都有两个力量支配一切，一个男 书店．１９８９． （上接第１２１页） 的混乱的叙述时间、内聚焦的叙述视角以及不可靠叙 能从层层迷雾中进入一个明朗的世界 ” 事等而使《喧哗与骚动》成为现代主义文学的经典之 无论是《喧哗与骚动》，还是《押沙龙，押沙龙！》的 作，而在《押沙龙，押沙龙！》中他则以更多更繁复的技 这种叙述视角的转变，都是组织故事与叙述之间的技 巧，更混乱的叙述时问，多重、变换的叙述视角以及多 巧。所不同的是，我们在《押沙龙，押沙龙！》里的叙述 重的叙述层次等超前性的技巧使文本结构更具有后 视角的转换上看到了一种叙述的层次。这就是《押沙 现代主义文学的特征。 龙，押沙龙！》不同于《喧哗与骚动》的最重要的一 参考文献： 点——多重的叙述层次。 ［１］Ｆａｕｌｋｎｅｒ Ｗｉｌｌｉａｍ．Ｔｈｅ Ｓｏｕｎｄ ａｎｄ ｔｈｅ Ｆｕｒｙ【Ｍ】．Ｎｅｗ Ｙｏｒｋ： 在文学语言的运用与创作上，福克纳堪称大师。 Ｊｏｎａｔｈａｎ Ｃａｐｅ ａｎｄ Ｈａｒｒｉｓｏｎ Ｓｍｉｔｈ，Ｏｃｔｏｂｅｒ７，１９２９． 他的语言丰富多彩．能提供多种风格的艺术珍品。他 【２］翟士钊．美国文学选读［Ｍ】．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８． 还根据自己对现代哲学、现代心理学对人的更深层的 ［３］肖明翰威廉・福克纳研究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１９９７． 理解．形成了一种认知生活的独特眼光。并根据这种 ［４］威廉・福克纳．押沙龙，押沙龙［Ｍ】．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２００４． ［５】胡亚敏．叙事学［Ｍ】．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独特的眼光，相应地创造与采用了一系列新的小说技 ［６］李宜燮，常耀信．美国文学选读 ．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２． 法，帮助他充分表现出现代人与现代生活的复杂性。 ［７】威廉・福克纳．喧哗与骚动［Ｍ】．李文俊译．上海：上海译文出 在《喧哗与骚动》中福克纳运用了现代派作家所惯用 版社．２００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