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王翚画艺中南北宗的“精工与士气”

来源：爱问旅游网

美术史论·

期113.总第 CHINESE ARTISTS IN PAINTING & CALLIGRAPHY2019 03论王翚画艺中南北宗的“精工与士气”

□ 于富春

清初“四王”中的王时敏、王鉴、王原祁均出身太仓名门望族，他们之间不仅有着师友亲属关系，在绘画风格与艺术思想上，亦均受到明代画家董其昌的影响，形成以他们为核心的“娄东画派”，并与后来王翚开创的“虞山画派”相互依托。清初“四王”受到上至皇帝、下至文人商贾的推崇，被奉为画坛正统，称雄中国画史近三百年。王时敏、王翚作为董其昌传派，努力融合南北二宗画法，特别是虞山王翚，“以元人笔墨运宋人丘壑，而泽以唐人气

韵”，把董其昌称为不可学的“北宗”画法，如侧锋用笔的斧劈皴等技巧，融入到自己的画风中，因而有“画分南北二宗至石谷合二为一”的说法。

王翚（1632-1717）作为一个布衣画家，没有高深的门第出身，也没有满腹的经史子集，在太仓王鉴、王时敏的提携扶持下，其足迹得以遍布大江南北，借观宋元真迹。他早期作品以刻画“精能”、摹古乱真而得名；中年后，作品变化万千而不率意，集古成。康熙

三十年（1691），王翚应诏进京主绘《康熙南巡图》，鸟瞰式的壮观取景，咫尺千里，气势恢宏，使他以一介布衣而名动天下，他的作品更是被人们称赞为“妙绝千古”“惊爆海内”。到清代中期，王翚的声名更是如日中天，乾隆皇帝甚至在他的《重江迭嶂图》卷（上海博物馆藏）上题跋“国朝第一卷，王翚第一卷”。

一、从静悟取天然造化

在述及王翚画学的源流之前，有必要先谈

图1 [清]王翚青山白云图 16×51cm 纸本设色故宫博物院藏

论摹古之风对清初画坛的影响。中国绘画的尚古之风，早于唐、五代时期就已形成。唐代绘画理论家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论画六要》

中谈道：“古之画，或遗其形似而尚其骨气，今之画，纵得形似而气韵不生……上古之画，迹简意淡而雅正，中古之画，细密精致而臻

丽。”①张彦远言简意赅地对前代古画作了评价。从历史上看，各朝代画家的师古临摹，可说是传统中国画传承的主要途径，也是画家承袭

前代绘画成就与画风、汲取古人绘画技巧与经验的重要学习手段。历代名人真迹往往深藏于宫廷内府或是官宦豪门，即使藏于民间，也在财力雄厚之家。如北宋画家兼收藏鉴赏家王诜家富收藏，筑有宝绘堂藏古今名画，堂中东挂李成，西挂范宽，他并评鉴二画迹为“一文一武”，称李成画“墨润而笔精，烟岚轻动，如对面千里，秀气可掬”，范宽画则“如面前真列，峰峦浑厚，气壮雄逸，笔力老健”②。米芾、米友仁父子家藏法书名画亦甚富，终日沉浸在古今名家的作品中，使他们深谙各家各派的画法和风格，并对绘画理论有着超前的见解。米芾更以云山、米点为特征，创造出“米氏云山”。

元代四家中，赵孟頫倡导尊古、复古，首先是以了解古人绘画为出发点，学习古代绘画的构图、墨法和技巧，进而在“夺神抉髓”中使绘画创作“重开生面”③。赵孟頫在《松雪论画》中提出：“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今人但知用笔纤细，赋色浓艳，殊不知古意既亏，百病横生，岂可观也？吾作画似乎简率，然识者知其近古，故以为佳……宋人画人物，不及唐人远甚。余刻意学唐人，殆欲尽去宋人笔墨。”④赵孟頫所提倡的“画中古意”，并不是指古人绘画的构图、皴法及用墨技巧，而是超越画面的审美、由古画中折射出的那种逸古气韵。元代黄公望也大力提倡摹古，并在其《写山水诀》中讲到：“山水之作，昉自汉唐，古笔遗墨，不复多见。米南宫（米芾）评品，称董北苑（董源）无半点李成、范宽俗气，一片江南景也。厥后僧巨然、陆道士皆宗其法，陆笔罕见，然笔往往有之，亦有逼于董者。”⑤其有学于巨然者曰：“江贯道（江参）用墨轻淡匀洁，林木树叶，排列珠琲，宋人亦珍之，视然则大有径庭矣……作山水者，必以董

为师法，如吟诗之学杜也。”⑥清初文人画呈现出崇古和创新两种趋向，表现在山水画的兴盛，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追求。王鉴、王时敏均承续了明末董其昌的画学理论，以摹古为宗旨。王翚拜师学艺前，就已经有很好的绘画功底，又承蒙娄东“二王”老师的指教。王鉴先教以书法，辅助其文学，再亲授古人名迹稿本，教以绘画构图，“纵览右丞、思训、荆、董，胜国诸贤，上下千余年，名迹数百种”⑦，令其不可拘于一家规范，而要兼取诸家笔墨之长。王翚用心感悟古人的笔法“潜神苦志，静以求之，每下落墨，辄思古人用心处。沉精之久，乃悟一点一拂，皆有风韵，一石一水皆有位置；渲染有阴阳之辨，傅色有今古之殊。于是涵咏于心，练之于手，自喜不复为流派所惑”⑧。王翚伴随王时敏左右，耳濡目染，汲取了王时敏运笔之苍浑老道、设色之古朴、构图之不拘一家等特点，不独仿黄公望，而是融汇董源、巨然、王蒙诸家，所画作品仍不失古人面目。

王翚早期的作品堪称“精能”，构图不拘于一家规范，而是兼取诸家笔墨之长。康熙六年（1667）所作的《仿井西道人山水图》扇面，构图高远，苍莽中透出娟婉，设色以黄公望的浅绛石绿为主，既有黄公望墨随笔出的笔墨之妙，又能形神相互依赖映发，可见“夫画道亦甚难矣，功力深者，类鲜逸致；意趣胜者，每鲜精能，求其法韵兼备”⑨。康熙八年（1669）所作《青山白云图》扇面（图1），款识：“尝见高尚书《夏麓晴云》、赵承旨《潇湘水云》、方羽士《奇峰出云》，此写《青山白云图》，参用三家笔意，而设色兼师僧繇没骨法，不识得似古人神韵否？岁在己酉中秋前二日，请政颖侯盟长先生，虞山弟王翚并识于西爽斋。”钤“王翚之印”（白文）、“石谷子”（朱文）。此幅作品

采用设色青绿山水法，清新明丽，苍郁秀逸，深受王鉴影响，兼采三赵（赵令穰、赵伯驹、赵孟頫）及高克恭诸家。王翚遵循老师指导，创作山水画要“实境”与“虚境”两种表现元素并存，虚实相生，能够天然如行云，自在若流水；下笔柔润秀逸，淡墨烘染并与轮廓浑融相接，没有拙、硬、滞、匠等“南宗”忌讳的弊病，又能得宋元山水画中浑厚朴茂之气象。正如王时敏所讲：“画不在形似，有笔妙而墨不妙者，墨妙而笔不妙者，能得此中三昧，方是作家。”⑩“画虽一艺，古人于此冥心搜讨，惨淡经营，必功参造化，思接混茫，乃能垂千秋而开后学。”

从王翚的早期作品中还可看出他画工的稚嫩恭谨，但却不失秀丽雅逸。《虞山枫林图》轴（图2）是王翚早年“摹古化古”、借古人笔法写真山实景的一幅杰作。画中自题：“戊申小春既望，伊人道长兄过虞山看枫叶，枉驾荒斋，述胜游之乐，临行并属余图其景，因成此幅奉寄，时长至后三日也。虞山弟王翚。”吴伟业亦题诗其上：“初冬景物未萧条，红叶青山色尚娇。一幅天然图画里，维摩僧寺破山桥。”康熙七年（1668）王翚返虞山家中，适逢伊人道长顾湄游虞山，于饱览虞山遍野枫叶秋景后，光临王翚寒舍与之畅叙“胜游之乐”，临别前特嘱王翚作《虞山枫林图》。由于王翚与虞山朝夕相处，故此画饱蘸生活情感，得山水胜趣，甚得顾湄珍爱，他自己也作了一首题画诗以示答谢：“标峰置岭映寒条，霜叶红酣向客娇。君是前身黄子久，酒瓶还拟问湖桥。”

观《虞山枫林图》轴，以高远法构图，秀峰迭现，碧树层出，苍翠凌天，烟岚弥漫，曲径依山势蜿蜒而下，小桥斜衔溪水，两岸村居散落水畔林木之中，并加之仿黄公望“浅绛

图4 [清]王翚庐山白云图 35×323.5cm 纸本设色故宫博物院藏

Copyright©博看网 www.bookan.com.cn. All Rights Reserved.山水”画法，淡赭渲染。王翚以自己独特的审美追求，采撷真实的家乡胜景，画出虞山枫叶流丹的秋色。有学者认为王翚《虞山枫林图》轴仿自黄公望《秋山图》轴（今已失传），但笔者看来，王翚所画《虞山枫林图》轴之所以与黄公望《秋山图》轴有着似曾相识之处，乃是王翚大致参仿王时敏所描述《秋山白云图》轴（图3）中的构图、赋色，凭借自己平日临摹大痴作品的功底和对古人画理的理解所作，故能达到“自然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的情景交融境界。此外，王翚《虞山枫林图》轴还汲取董、巨的披麻皴法，行笔秀润，设色明丽，使笔墨色彩发挥得淋漓尽致，可说是王翚早期即景抒情、意味无穷的神来之作，标志着王翚已从早期的借观临摹，集古人绘画的构图、笔墨形式，参入自己的主观意念，将之提炼、组合，进而形成自己的风貌。这也从侧面体现出王翚的才识、素养和生活阅历，令他能在古人与自己的审美境界中游刃有余地挥洒。

虞山横卧于常熟城西北，北濒长江，南临尚湖，故有“十里青山半入城”之誉。自然山水秀雅，人文景观丰富，历为江南文人画家所爱，登临虞山剑门，师法自然，感悟山水画真谛。王翚的恩师王鉴、王时敏多有以虞山为题的画作。苏州博物馆藏王鉴《虞山十景图》作于壬子春，康熙十一年(1672)，时年王鉴已75岁高龄，而笔墨工致，敷色绚丽，为晚年精心之作。王时敏晚年77岁时为送别福建烟草商人戴瑞阳所绘《虞山惜别图》，画法追踪黄公望，以浓淡、干湿兼用笔触皴染山石，笔墨苍老，一派枯木消寒深冬景致。而王翚所画《虞山枫林图》是初冬景物未萧条，红叶青山色娇娆，其构图、赋色参仿了王时敏所绘《秋山图》，也彰显了王翚作为职业画家的精工绘画功底。康熙

八年(1669)秋，王时敏在“石谷画卷跋”中向周亮工推介王翚时称道：“迩来画道衰增，古法渐湮……乃有石谷者，起而振之，凡唐、宋、元诸名家，无不摹仿逼肖……无论位置、溪径，宛然古人；而笔墨、神韵，一一夺真。且仿某家则全是某家，不杂一他笔：使非题款，虽善鉴者不能辨……”

董北苑五墨法于天潭邃谷。当年王翚拜师王时敏，“潜神苦志，静以求之，每下笔落墨，辄思古人用心处”，而时隔四十余年，王翚笔下的庐山气势磅礴，一望无际的江水和岗岭逶迤的远山，似断似连，烟雨茫茫，平远浩淼。王翚运用南宗一派浓淡、干湿、大小不同的墨点，横笔皴山点叶，再参入荆浩、关仝北宗一派遒劲的雨点皴，表现亘古绵长重峦叠嶂的庐山，既有苍翠茂密的树木和空谷激流的飞瀑，又有烟波浩渺的平原景色。画史上荆、关被誉为北派山水画耆宿，表现的是北方山川巍峰林峦的雄伟气势。而王翚则在立意造景上超出了关仝格局，兼用李成、范宽之笔，大有“扫千里于咫尺，写万趣于指下”的豪迈与奔放。恽寿平在题石谷画中赞道“千里江山，收于盈尺”，令观者游目骋怀，显露出王翚具有出蓝之秀、气宇轩昂的大家风貌，成为此时期传世佳作。恽寿平在《赠乌目王山人》中赞之：“寥落南宗与北宗，天荒今见画中龙。高云都入王郎卷，落纸精华已百年。”此时王翚在画坛的声望如日中天，影响遍于朝野，故“王侯将相公卿士大夫靡不愿得尺幅以为吉光片羽”。如恽寿平曾云：“石谷山人笔墨价重一时，海内趋之，如水之赴壑，凡好事者悬金币购，勿得。”王翚的同乡晚生王应奎在《柳南随笔》中记述：“石谷作画，一落笔便思传世，故即其八十以后之作，亦无一懈笔。识者谓其能密不能疏，且其气韵亦非一般凡手可及。”王翚晚年绘画技法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笔墨变化随心而动，既有风格苍劲老辣的笔触，又有着山不高而清秀、水不深而辽阔、其山之幽姿、其水之逸趣的文人画风貌。

晚年的王翚寄情笔墨，优游林泉，衣食无愁，画作折射出作者无求于世、读书研道的心

二、融南北画风，涤荡陈趋，重开生面

康熙三十六年（1697），王翚离京前受清宗室安和郡王岳乐之嘱作仿关仝《庐山白云图》卷（图4），画卷末端自识：“关仝《庐山白云图》为海内名迹，林壑位置迥出意匠之外。余三十年前偶于金陵友人斋中展阅数过，卷尾有董文敏题识，至今追忆恍在目前。古香主人以藏纸属画，聊仿其意，万不及一，当不值方家一哂也。董跋并录于右。康熙丁丑暮春望后三日，虞山王翚。”下钤“王翚印”（白文）、“石谷”（白文），另引首章“上下千年”（朱文）。自识前录有王翚所临书董其昌跋：“顷游庐山，自天池策杖大林寺至崖头，下视山腰，俱为云雾所断，四空蒙蒙作白豪光，身如在银海中，无复林麓村墟可得。以为画家未曾收此奇境，及披此图，宛然庐山所见也。独是日见庐山上方诸峰，亦缥缈灭没为飞烟断霭耳。丙申（1596）闰八月晦日舟次繁昌大江中书，玄宰。”另卷首有压角印一方：“耕烟野老”（白文），又本幅收藏印“仲麟鉴赏”（白文）、“傲徕山房”（白文）等三方。尾纸有清姜宸英跋：“石谷山人画，工力精到，少时于宋元旧迹临橅极多，故其临本比自运更得天然之趣，古人所谓读赋千首自能作赋，良不虚也……”

王翚24岁时曾画过《庐山听瀑图》轴，凝

苍而不枯、润而不滑”的韵味。晚年作品不似中年作品笔法精湛、秀丽明快，画风于简练中求苍浑，多有以平远法绘江南水乡，意境幽淡宁静，逸笔草草，远山参入米家皴法，不求形似，只为“聊写胸中逸气”，充满了潇洒文人士气，这完全是王翚个性修养和艺术人格化的结合。

南书房大学士陈元龙赠诗赞石谷：“胸中丘壑自萧闲，笔底烟云共往还。漫道宋元书画好，近来能事属虞山。”王翚跨越了南北宗绘画的界限，将“南宗”“北宗”冶于一炉。他从一个出身卑微的市井画手，到踏入画坛主流、影响遍于朝野、被当时名流称为当代画圣，甚至得到皇帝的青睐，授之以“山水清晖”的美誉，可谓清初画坛的一个传奇。

（作者为故宫博物院明清宫廷技艺研究所副所长）

责任编辑：陈春晓

注释：

①[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一，卢辅圣《中国书画全书》第1册，上海书画出版社，1994年10月，第124页。②[宋]韩拙《山水纯全集》，卢辅圣《中国书画全书》第2册，第357页。

③[清]王时敏《烟客题跋》（又名《王奉常书画题跋》卷上），据通州李玉棻韵湖校本，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6年8月，第44页。

④[元]赵孟頫《松雪论画》，俞剑华《中国画论类编》上册，人民美术出版社，2000年，第92页。

⑤[元]黄公望《写山水诀》，卢辅圣《中国书画全书》第2册，第762页。

⑥[元]黄公望《写山水诀》，卢辅圣《中国书画全书》第2册，第762页。

⑦[清]周亮工《赖古堂书画跋》，卢辅圣《中国书画全书》第7册，第953页。

⑧[清]王翚《清晖画跋》自序，卢辅圣《中国书画全书》第7册，第815页。

⑨[清]王时敏《烟客题跋》（又名《王奉常书画题跋》卷上），第52页。

⑩[清]王时敏《烟客题跋》（又名《王奉常书画题跋》卷下），第65页。

[清]王时敏《烟客题跋》（又名《王奉常书画题跋》卷上），第53页。

顾湄，太仓人。字伊人，号抱山，自号陶庐。本姓程，幼年

图5 [清]王翚秋树昏鸦图 118×74cm 纸本设色故宫博物院藏

为顾梦麟所鞠养，遂改姓顾，拜于吴伟业（梅村）门下。[清]王翚《清晖赠言》卷六，卢辅圣《中国书画全书》第7册，第863页。

[明]唐志契《绘事微言》卷一，卢辅圣《中国书画全书》

境。康熙五十一年（1712）已进耄耋之年的王翚又画一幅《秋树昏鸦图》轴（图5），笔墨淋漓，清新盎然。构图作平坡远景，走笔如风的盘曲古松、枯木竹石，老而不僵，丝毫不见衰颓之笔。画中自识：“小阁临溪晚更嘉，绕檐秋树集昏鸦。何时再借西窗榻，相对寒灯细品

茶。补唐解元诗。壬辰正月望前三日，耕烟学人王翚。”钤“王翚老人时年八十有一”（白文）、“不二法”（朱文）、“来青阁”（朱文）等。

王翚晚年更注重水墨的运用，讲究墨分五色，掌握了墨的干湿、浓淡、浑厚、苍润的微妙变化，使其作品表现出“淡而不薄、厚而不浊、

第4册，第63页。

此跋载《王奉常书画题跋》卷下，第73页，原迹现附王翚《夏山烟雨》卷后。

[清]王翚《清晖画跋》自序，卢辅圣《中国书画全书》第7册，第815页。

[清]恽寿平《瓯香馆集》卷一。[清]王应奎《柳南随笔》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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